林梦茜

（浙江安防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温州 325016）

摘要：《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是亚太地区首部就电子商务达成性共识的区域性规则，2022年初该协定的正式生效意味着RCEP成员国间的跨境电子商务流通迎来新的机遇期。2022年1月24日，我国商务部等6部门联合发布《关于高质量实施<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指导意见》指示各有关部门与地方全面部署RCEP实施工作。在地方政府层面，应如何解决短期内推动区域间电子商务快速发展的需要与国内不健全不完善的跨境电子商务法律法规体系的实际的矛盾，探索独具地方特色的跨境电子商务政策体系？本文在分析RCEP电子商务规则文本的基础上，进一步剖析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现行政策，从落地RCEP的实际需求出发，对浙江省在RCEP框架下建设完善跨境电子商务政策体系提出建议。

关键词：跨境电子商务；RCEP；综合试验区；地方政策

中图分类号：F724.6;F832.6

一、引言

2022年1月,《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简称RCEP）正式生效，这份协定在2020年11月15日由中国与其他14个亚太国家共同签署。RCEP协定共包含二十章节与4个附件，其中第十二章主题即电子商务，这是亚太地区首个区域性的、多边协同的电子商务规则。RCEP电子商务章节为各国跨境电子商务政策的制定与推行起到了纲领性作用，各级地方政府亦在中央的倡导下逐步推进跨境电子商务行业规范和相关政策的实施落地。

二、RCEP电子商务规则的文本分析

RCEP电子商务章节共有五节十七条款，主要内容包括：一般条款；贸易便利化，如无纸化贸易、电子签名和电子认证等；网络数据安全，如计算机设施的位置、个人隐私保护、数据跨境流动等；促进跨境电子商务、建立电子商务对话机制等。此外，与之相关的章节主题有第二章货物贸易和第八章服务贸易，这两章节均具体定义了跨国界贸易的形式，也即区域内跨境电商在具体实施上需遵循的条款。

就文本内容而言，RCEP电子商务规则部分几乎不涉及电子商务法的规范性内容，如电子商务经营主体的确立、电子商务合同的具体条款，而具有以下特征：

1.规则的覆盖范围更广

RCEP的电子商务规则相较此前中国已签署的自贸协定，如中国——新加坡、中国——韩国、中国——澳大利亚等双边协定中的相关条款，条款的覆盖范围更广、规则制定更细。在第7条、第8条中增加了“缔约方应当发布其向电子商务用户提供消费者保护的相关信息”，包括“消费者或个人如何寻求救济”以及“企业如何遵守任何法律法规”；在第11条，对“海关关税”问题，明确指出不限制缔约方对电子数据传输征收税费及其他费用；在17条，对于“争端解决”，提出由RCEP联合委员会负责调解缔约方之间的争端。

2.规则的适用性、灵活性更高

出于对各缔约方之间存在经济、文化、制度等多层次多元性的尊重，RCEP于序言中就强调根据缔约方间不同的发展水平，适当的灵活性是有必要的，尤其对部分欠发达国家应采取额外的灵活性。这一基本理念同样贯彻到了第十二章中：

（1）倡导性条款，即在表述中含有明显倡导性意味，倡导各缔约方开展合作的、或努力采取规范措施的，使用如“致力”“适当”“鼓励”“应”词，在第2条、第4条、第5条、第9条、第10条中均有体现；（2）过渡期条款，即为部分缔约方设置过渡期限的，如对第5条、第6条、第7条、第8条、第14条等部分条款，柬埔寨、老挝、缅甸在协定生效日起5年之内不要求适用，视必要情况还可延长3年，对文莱设立针对第9条的3年过渡期，对越南设立针对第14条、第15条的部分条款的5年过渡期；（3）排除适用条款，即规定缔约方的某些政府行为，也即该缔约方认为是其实现合法的公共政策目标所必要的措施可不纳入规则适用范围内，归纳在下表中。

表 1 RCEP电子商务规则排除适用条款

3.强调跨境电子信息传输安全

第十二章第10条中提倡缔约方以现行的电子商务国际公约和示范法为基础，如《联合国国际合同使用电子通信公约》，建立健全国内监管框架。另在第15条中强调各缔约方应当首先遵循各国国内就电子方式信息传输的监管要求。这两项条款并结合RCEP第八章附件1中对金融服务及信息转移和信息处理的规定，可见RCEP出于对不同缔约方各有差异的监管条件仅作出红线指示，一方面维护了各国监管主权，另一方面提供了电子信息跨境流动的安全性保障。

4.旨在促进贸易便利化

RCEP电子商务规则中将“贸易便利化”条款设于第二节，可见该部分重要性和其基础性作用。在第5条中倡导性地提出将对电子形式的贸易管理文件赋予与纸质版的贸易管理文件同等的法律效力，并尤其提到使该类文件的可公开获得；第6条提出承认电子签名的法律效力，鼓励使用可交互操作的电子认证。在第4条、第16条中，大力倡导区域内合作，在各缔约方间提供法律援助、技术援助、开展多边论坛等，积极推动各缔约方间的电子商务对话。另第11条第一款明确指出各缔约方不得征收数字关税，此举亦旨在促进各国电子形式信息转移的便利性。

三、浙江省区域内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现状

1.近3年浙江省对RCEP成员国贸易的数据表现

浙江省对RCEP成员国的经贸往来频繁，近年来各项数据指标稳步提升。2021年浙江省与RCEP成员国贸易总值达10390.6亿元^①，同比增长18.5%，是全省进出口总额的25.1%。在浙江服务贸易前十大国际市场中，RCEP成员国占四席，依次为新加坡(3位)、日本(4位)、澳大利亚(8位)、韩国(9位)。2019年至2021年浙江省对各RCEP成员国进出口总值均增长，年平均增长率达24.8%^②；其中对日本的进出口总值增长率在2020-2021年间达到惊人的80.2%，同期对东盟十国的贸易总额增长51.1%，对RCEP成员国贸易差额维持顺差1300万元以上，该数值在2020年达到2936万元。

在外资引进方面，近年浙江省利用RCEP成员国直接投资的总体态势平稳，2021年浙江省外商直接投资项目3547项中，RCEP成员国投资项目占319项（9.0%），计10.2亿美元，同比增长10%，其中韩国（3.6%）、新加坡（3.4%）为主要投资来源。2021年浙江在RCEP国家投资项目共166个，对外直接投资备案额达37.9亿美元，而外资实际利用率由2020年的57.2%降至34.7%，反映出投资质效有待提升。2021年浙江省与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合同外资金额及实习利用外资总额明显下降，当年澳大利亚该项数据为-946万美元，该项数据表明浙江省对这部分国家地区的投资方向正由“引进”转向“输出”。

2.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行业发展现状

浙江跨境电商创新发展能力全国领先，总体规模约占全国六分之一，2021年1-12月，全省实现跨境电商进出口3302.9亿元^③，同比增长30.7%。2021年全省在主要第三方平台商的全省出口活跃网店年新增超3万家，达14.9万家，其中金华、杭州、宁波、温州出口活跃网店数量居全省前三位。浙江率先实现国家跨境电商综试区全省域覆盖，在商务部综合评价中，浙江综试区各项指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和东部地区平均水平，杭州、宁波、义乌列为全国十大优秀综试区，浙江席位占比全国第一。浙江产业集群+跨境电商试点逐步推进，至2021年末共启动三批67个省级产业集群跨境电商发展试点，累计培育跨境电商自主品牌超1500个。此外，近年浙江省跨境电商投融资市场活跃，2021年共发生投融资事件10起（增长50%），融资总额超5亿元。其中涉及跨境服务商7起，出口电商2起，进口电商1起。

四、RCEP以来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现行政策分析

1.RCEP以来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现行政策概述

2020年11月我国签署RCEP以来，浙江省相继出台涉及跨境电商政策，对大力发展跨境电商新业态、完善跨境电商法律法规、培育知名跨境出口品牌、创新优化跨境金融服务、提升跨境电商国际货运能力等方面进行全面部署。

笔者根据知领·政策库、全省政府网站信息检索系统、浙江省电子商务促进中心等多信息来源，通过检索“跨境电商”、“电子商务”、“跨境贸易”、“RCEP”等多关键词，归纳了省级跨境电子商务相关政策及指导性文件共24份，如表3所示。这24份文件涉及跨境贸易、电子商务、快递业、直播、知识产权保护、技术创新、数字政府建设等多主题。根据其文件类型，可将这些文件分为“专项行动/计划/工作方案”10份、“地方性法规/行业标准”5份、“浙江省‘十四五’系列规划”6份、“规划的实施意见”2份、“其他政府公告”2份。

表 3 2021年以来浙江省发布跨境电子商务相关法规文件、实施意见、计划方案等24份（按时间倒序）

2021年6月省政府办公厅发布对《浙江跨境电子商务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的通知》，指出要“在RCEP等协定下推进电子签名、电子认证法律有效性以及无纸化贸易”，“支持行业协会、企业研制跨境电商领域的国际、国家、行业（团体）、地方标准和技术规范”。此后，浙江省陆续发布各项行动方案。《“双百”行动》提出“聚焦数字化转型与品牌出海”、“加大跨境电商平台、服务商等数字营销优质服务资源和项目的招引”。《浙江省电子商务条例》对电子商务行为的方方面面施以规范，其中第22条对跨境电子商务监管工作提出要求^④。在行业标准和规范制定方面，浙江省亦走在全国前列。针对电商直播这一新兴产业，出台《电子商务直播基地管理与服务规范》、《直播电子商务选品和品控管理规范》等2项规范。

2.RCEP对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政策实施的影响

归纳RCEP电子商务规则对浙江省电子商务政策制定与实施的影响如下：

（1）将RCEP电子商务规则列入浙江省“十四五”系列规划中，上表21份文件中有5份为浙江省十四五系列规划文件，其中以《浙江省商务高质量发展“十四五”规划的通知》为首，《规划》中明确指出要“强化内外合作联动发展......加强自贸区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等区域自由贸易协定联动，探索构建适应高水平对外开放的规则体系和制度框架^⑤”。

（2）在制定地方性法规和行业标准时，结合RCEP电子商务规则等国际电子商务规则、中国（宁波）-中东欧等国际合作对话机制，考虑地方实际对外经贸情况，制定或修改地方性电子商务及相关行业条例、规范、标准，如《浙江省电子商务条例》、《浙江省快递业促进条例》、《电子商务直播基地管理与服务规范》和《社交电商企业经营服务规范》等。

3.浙江省落实RCEP电子商务规则的特点

（1）省商务厅统筹安排，各部门联合协作。就如何落实RCEP电子商务规则这一议题，浙江省的解法颇接地气，充分考虑省内各地区域内跨境贸易实际情况，以浙江省商务厅为主导，各市级政府根据实际情况落实制定市级专项行动计划。RCEP协定生效前夕，浙江省发布《浙江省落实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三年行动计划（2022—2024）》，由省商务厅牵头建立省市RCEP联动工作机制，联合发改、经信、海关等多部门共同参与。市级地方政府中，金华市于2022年11月率先发布市级专项行动计划。

（2）开展系列活动，多渠推进RCEP落实到位。自2022年2月起，浙江省商务厅在“浙江商务”公众号上发布了以“RCEP浙江正启航”为主题的系列文章，其首篇《抢抓RCEP发展机遇，看浙江今年怎么干》就2022年浙江省RCEP落地方案提出诸多工作举措，包括“举办RCEP主题论坛、经贸交流会”、“建设优化‘订单+清单’监测预警系统RCEP模块”、“组建RCEP浙江智库”等，并明确提出各方面工作的年度指标。

（3）RCEP打开对日经贸窗口，着力拓展对日合作。通过RCEP，我国首次与世界前十经济体签署自贸协定。浙江省对日经贸表现显著提高，2021年浙江省从日本进口总值增长21倍以上，使得浙江省与日本进出口贸易值当年增长80.2%。浙江省落实RCEP协定三年行动计划中提出“着力拓展对日合作”，就“扩大农产品、机电产品、纺织服装出口”、“扩大中间品和高新技术产品、消费品进口”、“加强产业链供应链精准招商”做出部署。

五、基于RCEP框架对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政策制定的建议

RCEP所设计的政策框架要求它适用于各缔约国的不同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状况，因此在执行细节方面必然缺乏实际性，而强调可操作性，还需交由具体的执行方（即省市级地方政府）根据其地方特色制定规则。而目前浙江省内未有成体系的跨境电子商务制度，如前文所列，《浙江省电子商务条例》等传统电商规则尚初具形态，《跨境电商海外仓建设与服务规范（制定中）》等行业规则拟定伊始，浙江省跨境电子商务制度建设仍处于襁褓期。推进跨境电子商务规则建设势在必行。整体来看，应把握好以下几点：

1.基于现行政策法规，加大对已出台标准的宣传贯彻力度，支持由头部企业开展跨境电子商务企业标准化的认定；鼓励和支持行业协会、跨境电商企业研制各类各级标准与规范，包括行业（团体）标准、地方标准、技术规范、国家标准乃至国际标准。

2.对标RCEP等国际规则，根据国际规则修改和完善现行标准，同时积极开展跨境电商国际对话，与贸易目的国共同探索双边、多边、区域的跨境电子商务标准的制定、如何实现异国别的现行标准的互通、就跨境电子商务在贸易流程、监管执法等方面的执行性问题上取得共识，促成相关制度文本的形成。

3.完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寻求国际争端解决机制。加强对知识产权侵权行为的打击力度，针对电子商务行为、跨境贸易行为，根据贸易形式与进出口途径设立督察机制。积极与RCEP区域内国家知名仲裁机构、法律顾问开展交流合作，增强我省仲裁机构国际商事仲裁服务能力。

4.要厘清跨境电子商务规则与境内电商及一般贸易规则，汲后两者的制度精华，并充分考虑与贸易目的国间存在的跨境电子商务的特点，研判诸如D2C、跨境直播等新型跨境电子商务模式的法律风险。积极推进跨境电子商务规则在学术领域的研究，发起和参与该领域高层次研究机构的建设，加强跨境电商规则等课题的系统性、基础性研究。目标是建立框架清晰、执行有效的跨境电子商务制度框架。

5.充分发挥跨境电商综试区、产业合作区示范作用。以省内各自贸区、产业合作区为抓手，领先培育一批RCEP高水平开放合作示范区，让区域跨境电商的轮子先跑起来。同时期加快区内新基建布局，落地新一代数字基础设施，加强跨境电子商务整体解决方案的创新开发，与其他RCEP国家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谋求合作，共同发展。

6.完善跨境电子商务人才培养体系。鼓励和支持省内各类高等院校开设跨境电子商务专业或方向，设立人才培养奖励机制。鼓励省内院校与RCEP国家高等教育机构在跨境电子商务人才培养方面形成合作，开展学术交流、中外合作办学等项目。在3年内培养一批熟悉跨境电子商务事务、了解地区工农业产品、能够在短期内投入企业帮助企业开展跨境电商实务的专业性人才。

7.关注跨境电商小微企业营商现状。政策倾斜、境内电子商务接近饱和、境外电商业态仍处于发展前期等多方面原因将导致一批境内电子商务从业企业转而将视线投向海外，其中不乏小微企业。针对小微型、中型跨境电商企业出台一系列激励政策，唤醒民间跨境电商活力，亦是为电子商务从业者打开一道新大门。

注释：

①【RCEP浙江正启航】抢抓RCEP发展机遇，看浙江今年怎么干, 浙江商务 2022-02-09 18:03 发表于浙江, https://mp.weixin.qq.com/s/3v2CvZm3wJ2rENpu--Fjsg

②2022年浙江统计年鉴, 浙江省统计局

③浙江省跨境电商2021年度报告, 浙江省电子商务促进会, 2022年1月

④“海关、税务、金融监督管理、外汇管理等部门应当推进跨境电子商务海关申报、纳税、检验检疫、支付结算及其他进出口环节的综合服务和监管体系建设，优化监管流程，实现信息共享、监管互认、执法互助，提高跨境电子商务服务和监管效率。”——《浙江省电子商务条例》, 浙江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2021年9月30日

⑤《浙江省商务高质量发展“十四五”规划的通知》, 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 2021年6月2日

⑥【RCEP浙江正启航】抢抓RCEP发展机遇，看浙江今年怎么干, 浙江商务, 2022月2月9日, https://mp.weixin.qq.com/s/3v2CvZm3wJ2rENpu--Fjsg